得,又是演习。
真不消停。
商陆瞄了一眼短信,把手机熄屏塞进口袋收起来,抬头问:“师傅,这边天天演习的,扰民不?”
“习惯就好噻。”出租车司机一口重庆话慢悠悠地说,“就是防空警报拉一哈,叫我们待在屋头莫出来,就当放烟花嘞。”
车子“咯噔”一下碾过一条减速带,商陆扭头往外看,他们正在经过盘山公路的第七个急转弯,道路一旁是一人多高的水泥护坡,另一旁是葱葱笼笼的植物,南山平均海拔有四百米,站在盘山公路上隐约可见重庆市区的摩天高楼远远地隐匿在淡薄的雾气里——重庆是个多雾的城市,总是有雾。
商陆这么想。
路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辆,出租车司机师傅说一年到头也碰不到几个上山的,有也是出公差回单位的解放军,这年头,谁还往山上跑呢?
山那边是前线。
官方说法叫第三级接触缓冲带,可在老百姓眼里,那就叫前线。
“这边的车真难打啊,我站了半个多小时。”
“你从西站过来当然没车噻,解放碑么观音桥那边来往的车多,过江就没得了,江这边都没得人住了。”司机师傅说,“走啦,都走啦。”
“师傅,你咋不走嘞?”商陆问。
“我走了哪个来开车?”出租车司机语气稍稍骄傲,旋即又落下来,“劳斯你成都过来的?你说哈,成都楞是比重庆好没?”
“那倒也不见得。”商陆说,“但成都是大后方,比这里安全。”
“安全个锤子哟。”司机师傅嗤笑,“我跟你讲哈,重庆才是最安全的,想晓得为什么?让我跟你一条一条地摆,第一,重庆是全人类最后的桥头堡,重庆失守,整个四川盆地它就失守,所以重庆的守备力量是最强的,南山上这么多军事基地是用来干嘛的?保卫人民的嘛,重庆有事,所有人都跑不掉,重庆没事,咱们也不用跑,这就叫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的。”
说的头头是道。
果真,就算是世界末日了,出租车司机的基本素养还在。
“咯噔”一下,车子又碾过了一条缓冲带,远远的,司机师傅和商陆都望到了前方路边的岗哨和红白相间的起落杆,有年轻的战士身着绿色迷彩服,朝他们挥手。
司机慢慢打方向盘,车子往前靠路边停下,战士走过来敲了敲车窗,探身问:“到哪儿哈?”
“送人,上幺五幺!”司机把驾驶证掏出去,然后指指后排的商陆,“你们单位嘚。”
“同志,证件。”
战士过来敬了个礼。
商陆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翻出通行证和报道证,从车窗里递了过去。
“中国科学院自动化研究所支援驻派151保障基地技术专员商陆,今天过来报到。”
对方检查完毕,把证件还回来,抬起栏杆放行,商陆从车窗里探头出来往回望,那个年轻瘦削的背影仍然站在那儿,面向空空的盘山公路,孤零零的。
过了这道卡,往后就没什么障碍,出租车一路往山上爬,道路两边都是废弃破败的民居,黑洞洞的窗户里没有灯光,窗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这些空置了好几年的屋子正在逐渐被动物和植物占领,前降临时代南山是有名的风景区,山上有镇子,可现在山上是没人住了,所有人都被迁走安置,跟人们一起走的还有所有泉水鸡。
商陆把头偏向另一侧,透过车窗往西边望。
“师傅,问你个事儿,你在重庆待这么多年,有没有见过那个……”